2013年12月25日 星期三

怪物世界 .08


  (8)





  滴滴滴滴滴滴滴…

  清晨六點的鬧鐘響起:「唔喔~關掉!」

  咻-磅!一隻滿爆青筋的手掌由下往上一拍,床頭櫃的木片連同鬧鐘一起嵌上了天花板。

  起床之後我還在尋思怎麼會有鬧鐘,一瞬間我想明白了,這是傑森為了道歉買的(然後立刻又將它粉碎了)。

  我用力地搧了那隻小狼的屁股一巴掌,就當謝過他了。



  網路世界總是說人們是多麼討厭星期一,但是直到我自己成為被工作綁死的一員才真正感同身受。

  即使對變形怪來說清晨的空氣也有些稀冷,我把臉頰埋在溼濡的雙手間清醒清醒。



  沃頓狼人在四百多哩外的城市展開搜索、現居地已知至少有兩個天眼獵人,正常來說應該又到了該移民的時候,唯獨我還是不打算離開這裡。

  只因為我想知道一個沒有黑暗、沒有秘密的人,是怎麼活過他的大半人生,甚至還當上一個教育者。

  天秤不可能在砝碼不對稱時平衡,除非有人作弊…







  八點開始是導師時間,銜接到第二節九點半不含下課共有八十分鐘。

  鑒於我自己班級在班長的帶領下有超強自治能力(強烈懷疑都能建國了),一早導師時間我就走進了方老師級任的九班和學生聊天。  

  就算有兩股隨便都可以殺我幾百次的勢力在追蹤我和傑森,還是抱著想探聽她到底發生了甚麼事的八卦心情來代課了,當作舒壓嘛。



  「班長,今天導師時間有要幹嘛嗎?」

  「沒有。」

  「那我們大家來聊聊天吧。」

  「嘻嘻嘻。」「老師你結婚了沒?」「老師你是方老師的男朋友嗎?」



  沒想到九班的孩子比我還八卦,才剛進門就一直問為什麼我會來代課、跟方老師有沒有曖昧之類的。

  這個班的班長是一個笑起來有點傻裡傻氣的女孩子,對照我自己班上的那一隻,真讓人感慨良多。



  「所以方老師是為什麼要出庭?」

  和孩子們聊了夠多之後,我發現這些小大人對這些問題並沒有很敏感。



  「因為有人打架!」「打超狠的!用便當盒幹腦袋!」「老師!他說那個不能說的字!」

  「哈哈。」反正不是我的班級,完全不想管:

  「可是小孩子打架,不會需要老師出庭啊?」

  記得法律是規定未滿十四歲者無行為能力,不應該有庭審。



  「因為他們的爸爸也打起來了。」「打超狠的,不知道用什麼幹腦袋!」「老師!他又說那個不能說的字了啦!」

  「原來是家長也打起來了啊,你們有看到嗎?」

  「沒有,他們在三樓打的!」

  謎底這麼快就揭開了還真是沒意思,不過我倒是記起來了,有一次早上在學校睡覺時、校長室起了一陣騷動,我聞道血腥味還緊張了好一會兒。

  想來方亦琪大概是在現場,所以被律師當作證人了吧。



  看著七嘴八舌聊開來了的孩子們,我突然覺得這樣的一幅場景挺有趣的。

  等到我必須離開的那一天,或許也會有些懷念這個畫面。





  學校四點就放學,教職人員通常要至少六點才能離開。

  每天下班以後,我會花兩個小時待在蔡宏逸那空蕩的公寓,開他的電腦檢查我佈下的監視器(前門和室內總共有三個鏡頭)。

  從他死後看到現在,除了鄰居以外從來沒有別人會經過他的宿舍門口。

  電子信箱只有垃圾郵件、收到的信不是廣告就是帳單。



  一個願意為了孩子付出生命的善良教育者,難道竟然沒有朋友也沒有家人?

  我原以為至少會有大把大把的情人或三位數的床友,但是我打著他的臉蛋招搖撞騙至今依然一個也沒碰上。



  他如果不是一心尋死才刻意自我犧牲;就是背後還有什麼更大的秘密。

  不過我已經快要膩了,蔡宏逸這裡再找不到任何線索,我就要對小小天眼獵人下手、然後永遠離開這座城市。





  俗話說:「要小心你所許下的願望。」

  正當我覺得監視器錄影無聊透頂,希望趕快出現一些有趣畫面時,我看到兩個人開了鎖、躲進公寓的衣櫃裡。



  「吼!」

  還來不及回頭,頸子就感覺到一陣刺痛-是麻醉針!

  而且是劑量很強的那種,第一針就麻到我無法露出獠牙。

  在我倒地之前,又有數支麻醉針飛射過來。



  「完了。」

  我心中的最後一個飛轉過的念頭是自己被沃頓狼的傭兵抓住了,若是如此,只能祈禱傑森不要找到我。





        ※        ※        ※





  噹啷、噹啷-



  剛恢復意識時,肌肉力量還很虛弱,我的雙手被鎖鏈銬住吊在半空中。

  現在的狀況並不太妙,鐵籠外面是一群黑衣人在來回走動,附近有一個擺滿了求刑道具的鐵桌。

  從插在胸口的銀針和照在四周的紫光燈來看,他們已經測試過我了,不知道這些人對我的了解深到了什麼程度。



  「大師,他醒了。」這個聲音很陌生,長相卻頗為熟悉。

  除了義眼和四分之一的鐵頭殼跟上次不一樣之外,我很確定他是金龍當鋪的老闆柯金龍。

  那個被稱為大師的男人戴著禮帽、留著長捲髮,一臉欣喜地看著我:

  「哼嗯-有趣的生物你好,你要不要自我介紹一下呢?」



  我虛弱地說道:

  「嘶…我快死了,給我血…」

  原來一隻變形怪在處於死亡劣勢時,第一件想到的事還是騙人。



  「你沒有吸血療牙、也不怕紫外線,對銀製品也不過敏,卻表現出鮮血渴望…」捲髮男人饒有興致地看著我:

  「我是發現了一種新物種嗎?」

  一旁焦躁不安的柯金龍在給我幫倒忙:

  「大師,我們不能直接殺了他嗎?」

  「哼嗯-極少數稀有生物被斬成兩段也能活下去。」

  「那怎麼辦?」

  「為了保險起見,把他斬成八塊好了。」



  「太好了!」聽到這話的柯金龍開心地從鐵桌上拿起電鋸。

  做為人類的黑道勢力,金龍當鋪可以說是地下世界的頂點,但是柯金龍依然稱呼這個男人「大師」,他應該是獵魔人或者相關的行業,而且很有可能就是給了柯金龍那一顆神諭子彈的人…



  「我有…神諭武器,和格鬥術…」

  這是凡人和天眼獵人唯二的區別,直接決定了人類和怪物衝突時、該逃跑的是哪一方,如果這傢伙是獵魔人,他不可能不心動。



  「等一下!」被稱為大師的捲髮男果然大為心動,立刻制止了柯金龍:

  「你為什麼會有神諭武器?」



  「我在被汙染之前…也是天眼的一員…」

  不知道是不是每個變形怪都會在死之前,都會開始挑戰可以連撒幾個謊?



  「給我你的分支、師承和神諭武器細節,我才會相信你。」

  「十六支…導師是魁儡兩架師…我的武器是…一對鐵扇…」我當然不會知道什麼武器細節,只好瞎掰蒙混。



  「哼嗯-」捲髮男沉吟了很久:

  「好吧,如果我能拿到這一對鐵扇,我就放了你。」

  柯金龍緊張地大叫:「大師!」

  我趕緊補上一句:

  「你會拿到神諭武器的…我保證…」



  果然,這個男人也在撒謊,他對天眼獵人的了解很有可能比我還少,這個古老而嚴謹的團體不可能會對凡人洩漏太多機密,只能從傳說中捕風捉影。

  或許他也知道怪物的話不能盡信,但是當誘惑太過巨大,獵物總是會自願跳入陷阱。



  「非常好、我叫馮依凡,是偉大獵人馮赫辛的後代,是一個你絕對不會想欺騙的對象。」捲髮男把電鋸按回鐵桌上,露出騙子特有的自信笑容:

  「如果你敢騙我,我會把你的骨頭一根一根的拿出來,並且確保你活到那時候。」





  我裝出一副敬畏恐懼的神情,事實上我的身體卻是因為憋笑而顫抖。

  馮赫辛是姓氏、該人物本名為亞伯拉罕,歷史上首次出現的地方是伯蘭斯托克的小說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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